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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冰心是我国卓有成就的作家,她的散文真挚婉约、典雅秀逸,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和极高的艺术造诣。以下是小编整理的ndent: 2em;">关于冰心的优美散文10篇精选ndent: 2em;">，欢迎阅读分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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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石像 | 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 |
| 信誓 | 我做小说，何曾悲观呢 |
| 小桔灯 | 一朵白蔷薇 |
| 图画 | 一只小鸟 |
| “无限之生”的界线 | 海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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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凝寂的面庞，消沉的目光，都衬出他庄严的姿态，他只这样 摄着白衣站着，静悄悄的向前看着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小孩子攀着窗台，要和他谈笑;他眼儿也不抬一抬，唇儿也不动一动，只自己屹立着，向前看着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小妹妹说他伤心，小弟弟说他孤傲--我却并不这样想，只深深地低头崇拜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倘若你容我说破，石像呵!你是伤心，因为无量沙数的世人，心里只满着贪嗔。你是孤傲，因为无量沙数的世人，口里只唱着悲歌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谁像你这般屹立凝眸的向前看着?——任他小孩子笑语纠缠，你只屹立凝眸的向前看着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石像呵!任他无知的孩子说你伤心，说你孤傲，我只深深地 低头崇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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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泰戈尔!美丽庄严的泰戈氽!当我越过“无限之生”的一条界线——生—— 的时候，你也已经超过了这条界线，为人类放了无限的光明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——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在去年秋风萧瑟，月明星稀的一个晚上，一本书无意中将你介绍给我，我 读完了你的传略和诗文——心中不作别想，只深深的觉得澄澈……凄美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你的极端信仰——你的“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”的信仰：你的 存蓄“天然的美感”，发挥“天然的美感”的诗词;都渗入我的脑海中，和我 原来的“不能言说”的思想，一缕缕的合成琴弦，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泰戈尔!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，救治我天赋的悲感;谢谢你以超卓的哲理， 慰藉我心灵的寂寞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这时我把笔深宵，追写了这篇叹感谢的文字，只不过倾吐我的心思，何尝求 你知道!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然而我们既在“梵”中合一了，我也写了，你看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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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文艺好像射猎的女神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是勇猛的狮子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在我逾山越岭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寻觅前途的时候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——当胸一箭!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在她踌躇满志的笑声里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从万丈的悬崖上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倏然奔坠于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的光华轻软的罗网之中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是温善的羔羊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甘泉潺潺的流着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青草遍地的长着;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慈怜的眼光俯视着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恬静无声地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俯伏在她杖竿之下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是忠诚的舟子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寄一叶的生涯于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起伏不定的波涛之上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的笑靥引导了我的前途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的怒颦指示了我的归路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是勤慎的园丁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的精神由我护持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的心言我须听取;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深夜——清晨，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为她关心着无情的风雨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前无古人，后无来者;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所言止此：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“为主为奴相终始!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一九二三年三月十四日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right;"><<<返回目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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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昨天下午四点钟，放了学回家，一进门来，看见庭院里数十盆的菊花，都开得如云似锦 ，花台里的落叶却堆满了，便放下书籍，拿起灌壶来，将菊花挨次的都浇了，又拿了扫帚， 一下一下的慢慢去扫那落叶。父亲和母亲都坐在廊子上，一边看着我扫地，一边闲谈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忽然仆人从外院走进来，递给我一封信，是一位旧同学寄给我的，拆开一看，内中有一 段话，提到我做小说的事情，他说“从《晨报》上读尊著小说数篇，极好，但何苦多作悲观 语，令人读之，觉满纸秋声也。”我笑了一笑，便递给母亲，父亲也走近前来，一同看这封 信。母亲看完了，便对我说，“他说得极是，你所做的小说，总带些悲惨，叫人看着心里不 好过，你这样小小的年纪，不应该学这个样子，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文字，和他的前途，是很 有关系的。”父亲点一点头也说道，“我倒不是说什么忌讳，只怕多做这种文字，思想不免 渐渐的趋到消极一方面去，你平日的壮志，终久要销磨的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笑着辩道：“我并没有说我自己，都说的是别人，难道和我有什么影响。”母亲也笑 着说道，“难道这文字不是你做的，你何必强辩。”我便忍着笑低下头去，仍去扫那落叶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五点钟以后，父亲出门去了，母亲也进到屋子里去。只有我一个人站到廊子上，对着菊 花，因为细想父亲和母亲的话，不觉凝了一会子神，抬起头来，只见淡淡的云片，拥着半轮 明月，从落叶萧疏的树隙里，射将过来，一阵一阵的暮鸦咿咿哑哑的掠月南飞，院子里的菊 花，与初生的月影相掩映，越显得十分幽媚，好像是一幅绝妙的秋景图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的书斋窗前，常常不断的栽着花草，庭院里是最幽静不过的。屋子以外，四围都是空 地和人家的园林，参天的树影，如同曲曲屏山。我每日放学归来，多半要坐在窗下书案旁边 ，领略那“天然之美”，去疏散我的脑筋。就是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，也是帘卷西风，夜凉 如水，满庭花影，消瘦不堪……我总觉得一个人所做的文字和眼前的景物，是很有关系的， 并且小说里头，碰着写景的时候，如果要摹写那清幽的境界，就免不了用许多冷涩的字眼， 才能形容得出，我每次做小说，因为写景的关系，和我眼前接触的影响，或不免带些悲凉的 色彩，这倒不必讳言的。至于悲观两个字，我自问实在不敢承认呵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再进一步来说，我做小说的目的，是要想感化社会，所以极力描写那旧社会旧家庭的不 良现状，好叫人看了有所警觉，方能想去改良，若不说得沉痛悲惨，就难引起阅者的注意， 若不能引起阅者的注意，就难激动他们去改良。何况旧社会旧家庭里，许多真情实事，还有 比我所说的悲惨到十倍的呢。我记得前些日子，在《国民公报》的《寸铁》栏中，看见某君 论我所做的小说，大意说：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独憔悴》小说，便对我痛恨旧家庭习惯的不良……我说只晓得痛恨，是没有益处的，总 要大家努力去改良才好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这“痛恨”和“努力改良”，便是我做小说所要得的结果了。这样便是借着“消极的文 字”，去做那“积极的事业”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就使于我个人的前途上，真个有什么影响，我也是情愿去领受的，何况决不至于如此呢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但是宇宙之内，却不能够只有“秋肃”，没有“春温”，我的文字上，既然都是“苦雨 凄风”，也应当有个“柳明花笑”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不日我想作一篇乐观的小说，省得我的父母和朋友，都虑我的精神渐渐趋到消极方面去 。方才所说的，就算是我的一种预约罢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right;"><<<返回目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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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这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在一个春节前一天的下午，我到重庆郊外去看一位朋友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住在那个乡村的乡公所楼上。走上一段阴暗的仄仄的楼梯，进到一间有一张方桌和几张竹凳、墙上装着一架电话的屋子，再进去就是我的朋友的房间，和外间只隔一幅布帘。她不在家，窗前桌上留着一张条子，说是她临时有事出去，叫我等着她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在她桌前坐下，随手拿起一张报纸来看，忽然听见外屋板门吱地一声开了，过了一会，又听见有人在挪动那竹凳子。我掀开帘子，看见一个小姑娘，只有八 九岁光景，瘦瘦的苍白的脸，冻得发紫的嘴唇，头发很短，穿一身很破旧的衣裤，光脚穿一双草鞋，正在登上竹凳想去摘墙上的听话器，看见我似乎吃了一惊，把手缩了回来。我问她：“你要打电话吗?”她一面爬下竹凳，一面点头说：“我要__医院，找胡大夫，我妈妈刚才吐了许多血!”我问：“你知道__医院的电话号码吗?”她摇了摇头说：“我正想问电话局……”我赶紧从机旁的电话本子里找到医院的号码，就又问她：“找到了大夫，我请他到谁家去呢?”她说：“你只要说王春林家里病了，她就会来的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把电话打通了，她感激地谢了我，回头就走。我拉住她问：“你的家远吗?”她指着窗外说：“就在山窝那棵大黄果树下面，一下子就走到的。”说着就登、登、登地下楼去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又回到里屋去，把报纸前前后后都看完了，又拿起一本《唐诗三百首》来，看了一半，天色越发阴沉了，我的朋友还不回来。我无聊地站了起来，望着窗外浓雾里迷茫的山 景，看到那棵黄果树下面的小屋，忽然想去探望那个小姑娘和她生病的妈妈。我下楼在门口买了几个大红桔子，塞在手提袋里，顺着歪斜不平的石板路，走到那小屋的门口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轻轻地叩着板门，刚才那个小姑娘出来开了门，抬头看了我，先愣了一下，后来就微笑了，招手叫我进去。这屋子很小很黑，靠墙的板铺上，她的妈妈闭着眼平躺着，大约是睡着了，被头上有斑斑的血痕，她的脸向里侧着，只看见她脸上的乱发，和脑后的一个大髻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门边一个小炭炉，上面放着一个小沙锅，微微地冒着热气。这小姑娘把炉前的小凳子让我坐了，她自己就蹲在我旁边，不住地打量我。我轻轻地问：“大夫来过了吗?”她说：“来过了，给妈妈打了一针…… 她现在很好。”她又像安慰我似地说：“你放心，大夫明早还要来的。”我问：“她吃过东西吗?这锅里是什么?”她笑说：“红薯稀饭——我们的年夜饭。”我想起了我带来的桔子，就拿出来放在床边的小矮桌上。她没有作声，只伸手拿过一个最大的桔子来，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，又用两只手把底下的一大半轻轻地揉捏着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低声问：“你家还有什么人?”她说：“现在没有什么人，我爸爸到外面去了……” 她没有说下去，只慢慢地从桔皮里掏出一瓤一瓤的桔瓣来，放在她妈妈的枕头边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炉火的微光，渐渐地暗了下去，外面变黑了。我站起来要走，她拉住我，一面极其敏捷地拿过穿着麻线的大针，把那小桔碗四周相对地穿起来，像一个小筐似的，用一根小竹棍挑着，又从窗台上拿了一段短短的蜡头，放在里面点起来，递给我说：“天黑了，路滑，这盏小桔灯照你上山吧!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赞赏地接过，谢了她，她送我出到门外，我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她又像安慰我似地说：“不久，我爸爸一定会回来的。 那时我妈妈就会好了。”她用小手在面前画一个圆圈，最后按到我的手上：“我们大家也都好了!”显然地，这“大家”也包括我在内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提着这灵巧的小桔灯，慢慢地在黑暗潮湿的山路上走着。这朦胧的桔红的光，实在照不了多远，但这小姑娘的镇定、勇敢、乐观的精神鼓舞了我，我似乎觉得眼前有无限光明!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的朋友已经回来了，看见我提着小桔灯，便问我从哪里来。我说：“从……从王春林家来。”她惊异地说：“王春林，那个木匠，你怎么认得他?去年山下医学院里，有几个学生，被当作共产党抓走了，以后王春林也失踪了，据说他常替那些学生送信……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当夜，我就离开那山村，再也没有听见那小姑娘和她母亲的消息。 但是从那时起，每逢春节，我就想起那盏小桔灯。十二年过去了，那小姑娘的爸爸一定早回来了。她妈妈也一定好了吧?因为我们“大家”都“好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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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怎么独自站在河边上?这朦胧的天色，是黎明还是黄昏?何处寻问，只觉得眼前竟是花的世界。中间杂着几条白蔷薇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来了，她从山上下来了。靓妆着，仿佛是一身缟白，手里抱着一大束花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说，“你来，给你一朵白蔷薇，好簪在襟上。”她微笑说了一句话，只是听不见。然而似乎我竟没有摘，她也没有戴，依旧抱着花儿，向前走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抬头望她去路，只见得两旁开满了花，垂满了花，落满了花。我想白花终比红花好;然而为何我竟没有摘，她也竟没有戴?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前路是什么地方，为何不随她走去?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都过去了，花也隐了，梦也醒了，前路如何?便摘也何曾戴?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right;"><<<返回目录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信步走下山门去，何曾想寻幽访胜?转过山坳来，一片青草地，参天的树影无际。树后弯弯的石桥，桥后两个俯蹲在残照里的狮子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回过头来，只一道的断瓦颓垣，剥落的红门，却深深掩闭。原来是故家陵阙!何用来感慨兴亡，且印下一幅图画。半山里，凭高下视，千百的燕子，绕着殿儿飞。城垛般的围墙，白石的甬道，黄绿琉璃瓦的门楼，玲珑剔透。楼前是山上的晚霞鲜红，楼后是天边的平原村树，深蓝浓紫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暮霭里，融合在一起。难道是玉宇琼楼?难道是瑶宫贝阙?何用来搜索诗肠，且印下一幅图画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低头走着，—首诗的断句，忽然浮上脑海来。“四月江南无矮树，人家都在绿阴中。”何用苦忆是谁的着作，何用苦忆这诗的全文。只此已描画尽了山下的人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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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偶记前天在庭树下看见的一件事有一只小鸟，它的巢搭在最高的枝子上，它的毛羽还未曾丰满，不能远飞;每日只在巢里啁啾着，和两只老鸟说着话儿，它们都觉得非常的快乐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这一天早晨，它醒了。那两只老鸟都觅食去了。它探出头来一望，看见那灿烂的阳光，葱绿的树木，大地上一片的好景致;它的小脑子里忽然充满了新意，抖刷抖刷翎毛，飞到枝子上，放出那赞美“自然”的歌声来。它的声音里满含着清—轻—和—美，唱的时候，好像“自然”也含笑着倾听一般。树下有许多的小孩子，听见了那歌声，都抬起头来望着─—这小鸟天天出来歌唱，小孩子们也天天来听它，最后他们便想捉住它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它又出来了!它正要发声，忽然嗤的一声，一个弹子从下面射来，它一翻身从树上跌下去。斜刺里两只老鸟箭也似的飞来，接住了它，衔上巢去。它的血从树隙里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来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从此那歌声便消歇了。那些孩子想要仰望着它，听它的歌声，却不能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right;"><<<返回目录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独坐在楼廊上，凝望着窗内的屋。浅绿色的墙壁，赭色的地板，几张椅子和书桌;空沉沉的，被那从绿罩子底下发出来的灯光照着，只觉得凄黯无色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这屋子，便是宛因和我同住的一间宿舍。课余之暇，我们永远是在这屋里说，如今宛因去了，只剩了我一个人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去的那个地方，我不能知道，世人也不能知道，或者她自己也不能知道。然而宛因是死了，我看见她病的，我看见她的躯壳埋在黄土里的，但是这个躯壳能以代表宛因么!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屋子依旧是空沉的，空气依旧是烦闷的，灯光也依旧是惨绿的。我只管坐在窗外，也不是悲伤，也不是悚惧;似乎神经麻木了，再也不能迈步进到屋子里去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死呵，你是—个破坏者，你是一个大有权威者!世界既然有了生物，为何又有你来摧残他们，限制他们?无论是帝王，是英雄，是……一遇见你，便立刻撇下他一切所有的，屈服在你的权威之下;无论是惊才，绝艳，丰功，伟业，与你接触之后，不过只留下一扌不[POU]黄土!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想到这里，只觉得失望，灰心，到了极处!─一这样的人生，有什么趣味?纵然抱着极大的愿力，又有什么用处?又有什么结果?到头也不过是归于虚空，不但我是虚空，万物也是虚空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漆黑的天空里，只有几点闪烁的星光，不住的颤动着。树叶楂楂槭槭的响着。微微的一阵槐花香气，扑到阑边来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抬头看着天空，数着星辰，竭力的想慰安自己。我想：─—何必为死者难过?何必因为有“死”就难过?人生世上，劳碌辛苦的，想为国家，为社会，谋幸福;似乎是极其壮丽宏大的事业了。然而造物者凭高下视，不过如同一个蚂蚁，辛辛苦苦的，替他同伴驮着粟粒一般。几点的小雨，一阵的微风，就忽然把他渺小之躯，打死，吹飞。他的工程，就算了结。我们人在这大地上，已经是像小蚁微尘一般，何况在这万星团簇，缥缈幽深的太空之内，更是连小蚁微尘都不如了!如此看来，……都不过是昙花泡影，抑制理性，随着他们走去，就完了!何必……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想到这里，我的脑子似乎胀大了，身子也似乎起在空中。勉强定了神，往四围一看：─—我依旧坐在阑边，楼外的景物，也一切如故。原来我还没有超越到世外去，我苦痛已极，低着头只有叹息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一阵衣裳的声音，仿佛是从树杪下来，─—接着有微渺的声音，连连唤道：“冰心，冰心!”我此时昏昏沉沉的，问道：“是谁?是宛因么?”她说：“是的。”我竭力的抬起头来，借着微微的星光，仔细一看，那白衣飘举，荡荡漾漾的，站在我面前的，可不是宛因么!只是她全身上下，显出一种庄严透彻的神情来，又似乎不是从前的宛因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心里益发的昏沉了，不觉似悲似喜的问道：“宛因，你为何又来了?你到底是到哪里去了?”她微笑说：“我不过是越过‘无限之生的界线’就是了。”我说：“你不是……”她摇头说：“什么叫做‘死’?我同你依旧是一样的活着，不过你是在界线的这一边，我是在界线的那一边，精神上依旧是结合的。不但我和你是结合的，我们和宇宙间的万物，也是结合的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听了她这几句话，心中模模糊糊的，又像明白，又像不明白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这时她朗若曙星的眼光，似乎已经历历的看出我心中的症结。便问说：“在你未生之前，世界上有你没有?在你既死之后，世界上有你没有?”我这时真不明白了，过了一会，忽然灵光一闪，觉得心下光明朗澈，欢欣鼓舞的说：“有，有，无论是生前，是死后，我还是我，‘生’和‘死’不过都是‘无限之生的界线’就是了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微笑说：“你明白了，我再问你，什么叫做‘无限之生’?”我说：“‘无限之生’就是天国，就是极乐世界。”她说：“这光明神圣的地方，是发现在你生前呢?还是发现在你死后呢?”我说：“既然生前死后都是有我，这天国和极乐世界，就说是现在也有，也可以的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说：“为什么现在世界上，就没有这样的地方呢?”我仿佛应道：“既然我们和万物都是结合的，到了完全结合的时候，便成了天国和极乐世界了，不过现在……”她止住了我的话，又说：“这样说来，天国和极乐世界，不是超出世外的，是不是呢?”我点了一点头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停了一会，便说：“我就是你，你就是我，你我就是万物，万物就是太空：是不可分析，不容分析的。这样─—人和人中间的爱，人和万物，和太空中间的爱，是昙花么?是泡影么?那些英雄，帝王，杀伐争竞的事业，自然是虚空的了。我们要奔赴到那‘完全结合’的那个事业，难道也是虚空的么?去建设‘完全结合’的事业的人，难道从造物者看来，是如同小蚁微尘么?”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含着快乐信仰的珠泪，指头望着她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她慢慢的举起手来，轻裾飘扬，那微妙的目光，悠扬着看我，琅琅的说：“万全的爱，无限的结合，是不分生─—死─—人─— 物的，无论什么，都不能抑制摧残他，你去罢，─—你去奔那‘完全结合’的道路罢!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这时她慢慢的飘了起来，似乎要乘风飞举。我连忙拉住她的衣角说，“我往哪里去呢?那条路在哪里呢?”她指着天边说，“你迎着他走去罢。你看─—光明来了!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轻软的衣裳，从我脸上拂过。慢慢的睁开眼，只见地平线边，漾出万道的霞光，一片的光明莹洁，迎着我射来。我心中充满了快乐，也微微的随她说道：“光明来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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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谁曾在阴沉微雨的早晨，独自飘浮在岩石下面的一个小船上的，就要感出宇宙的静默凄黯的美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岩石和海，都被阴雾笼盖得白的，海浪仍旧缓进缓退的，洗那岩石。这小船儿好似海鸥一般，随着拍浮。这浓雾的海上，充满了沉郁，无聊，─—全世界也似乎和它都没有干涉，只有我管领了这静默凄黯的美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两只桨平放在船舷上，一条铁索将这小船系在岩边，我一个人坐在上面，倒也丝毫没有惧怕，─—纵然随水飘了去，父亲还会将我找回来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微尘般的雾点，不时的随着微风扑到身上来，润湿得很。我从船的这边，扶着又走到那边，了望着，父亲一定要来找我的，我们就要划到海上去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沙上一阵脚步响，一个渔夫，老得很，左手提着筐子，右手拄着竿子，走着便近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雨也不怕，雾也不怕，随水飘了去也不怕。我只怕这老渔夫，他是会诓哄小孩子，去卖了买酒喝的。─—下去罢，他正坐在海边上;不去罢，他要是捉住我呢;我怕极了，只坚坐在船头上，用目光逼住他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他渐渐抬起头来了，他看见我了，他走过来了;我忽然站起来，扶着船舷，要往岸上跳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“姑娘呵!不要怕我，不要跳，─—海水是会淹死人的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止住了，只见那晶莹的眼泪，落在他枯皱的脸上;我又坐下，两手握紧了看着他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“我有一个女儿─—淹死在海里了，我一看见小孩子在船上玩，我心就要……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只看着他，─—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，却又不言语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深黑的军服，袖子上几圈的金线，呀!父亲来了，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袖子上的金线还比他多的，─—果然是父亲来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“你这孩子，阴天还出来做什么!海面上不是玩的去处!”我仍旧笑着跳着，攀着父亲的手。他斥责中含有慈爱的言词，也和母亲催眠的歌，一样的温煦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“爹爹，上来，坐稳了罢，那老头儿的女儿是掉在海里淹死了的。”父亲一面上了船，一面望了望那老头儿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父亲说：“老头儿，这海边是没有大鱼的，你何不……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他从沉思里，回过头来，看见父亲，连忙站起来，一面说：“先生，我知道的，我不愿意再到海面上去了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父亲说：“也是，你太老了，海面上不稳当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他说：“不是不稳当，─—我的女儿死在海里了，我不忍再到她死的地方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倚在父亲身畔，我想：“假如我掉在海里死了，我父亲也要抛弃了他的职务，永远不到海面上来么?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渔人又说：“这个小姑娘，是先生的……”父亲笑说：“是的，是我的女儿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渔人嗫嚅着说：“究竟小孩子不要在海面上玩，有时会有危险的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说：“你刚才不是说你的女儿……”父亲立刻止住我，然而渔人已经听见了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他微微的叹了一声，“是呵!我的女儿死了三十年了，我只恨我当初为何带她到海上来。─一她死的时候刚八岁，已经是十分的美丽聪明了，我们村里的人都夸我有福气，说龙女降生在我们家里了;我们自己却疑惑着;果然她只送给我们些眼泪，不是福气，真不是福气呵!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父亲和我都静默着，望着他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“她只爱海，整天里坐在家门口看海，不时的求我带她到海上来，她说海是她的家，果然海是她永久的家。─一三十年前的一日，她母亲回娘家去，夜晚的时候，我要去打鱼了，她不肯一个人在家里，一定要跟我去。我说海上不是玩的去处，她只笑着，缠磨着我，我拗她不过，只得依了她，她在海面上乐极了。”他停了一会儿─—雾点渐渐的大了，海面上越发的阴沉起来。“船旁点着一盏灯，她白衣如雪，攀着帆索，站在船头，凝望着，不时的回头看着我，现出喜乐的微笑。─—我刚一转身，灯影里一声水响，她……她滑下去了。可怜呵!我至终没有找回她来。她是龙女，她回到她的家里去了。”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父亲面色沉寂着，嘱咐我说：“坐着不要动。孩子!他刚才所说的，你听见了没有?”一面自己下了船，走向那在岩石后面呜咽的渔人。浓雾里，她的父亲，和我的父亲都看不分明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要是他忘不下他的女儿，海边和海面却差不了多远呵!怎么海边就可以来，海面上就不可以去呢?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要是他忘得下他的女儿，怎么三十年前的事，提起来还伤心呢?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人要是回到永久的家里去的时候，父亲就不能找他回来么?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我不明白，我至终不明白。─—雾点渐渐的大了，海面上越发的阴沉起来。
ndent: 2em; text-align: left;">谁曾在阴沉微雨的早晨，独自飘浮在小船上面?─—这浓雾的海上，充满了沉郁无聊，全世界也似乎和它都没有干涉，只有我管领了这静默默凄的美